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漆夜街灯
冬日的夜总是脚步匆忙,众目睽睽把晚霞的余暖温吞入腹,叫人敢怒不敢言!
落日走远,傍晚从睡梦中被揪醒不过片刻,夜便悄然走近,柔声唤走了白昼。无声的夜被逐渐清明的街灯正着晃,反着烤,一点点地隐去本来的面貌。
冬日的夜,清冷中裹夹着刀尖般的凌厉,叫人不敢大声喧哗。尽管心里头装有万般委屈,苦水满溢,饥肠辘辘,瑟瑟发抖,也得一一憋着,闷着;生怕不经意泄露的高分贝,惊扰了这静默尽责庇护人们归家的酷寒之夜。如此盛情,便也难却,只当哑巴匆忙之下,误嚼了黄连……
街灯静静地从上空尽数倾洒她那满目的温柔,照亮夜之子的漫漫前路。奈何子欲独行,只觉母亲此举甚是烦心,忍而不发,强颜欢笑。与行人之憋屈相较,大抵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夜越渐浓,乌黑透亮,点点星光终于冲破了云层迷阵,簇拥着皓月姗姗来迟。夜得见好友,喜逐颜开,赶忙前去相迎。先是拥抱寒暄,继而说笑声起,一点一点,点燃了他内心火热的激情,张扬中透着点孩儿气的稚嫩,沉稳中带着几许不羁与洒脱。一如冲出牢笼的困兽,狂奔不止,畅言不完,欢笑不停……
人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夜的气场有所转变,人间烟火气随之逐渐升温,冲淡了夜的悲凉,顺带拂走了夜的消沉。
夜悄然间变得俊逸非凡,气宇轩昂,一如深宫中的皇族贵子,披星戴月,盛装赴宴。顿时,马路上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,夜市里高朋满座,欢呼雀跃,生活之音符此起彼伏,抑扬顿挫,瞬间奏响了专属盛夜的交响乐。
夜愈演愈烈,时而高亢激昂,时而柔情万丈。人们也跟着暂且揭开脸上那浓墨重彩的面具,撕掉身上那沉得几乎喘不过气的皮囊,纵情沉浸在浪漫而欢快的星月之夜,找准时机,宣泄苦水,互诉情肠,谈笑风生。
当热饭入口,酒菜下肚,空冷的躯壳被诗情酒意点滴熏陶,温润过后,以爱之名的海誓山盟便如雨后春笋,崛地而起;刹那间,夜如同那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被从不知名角落中接连飞出的石子,击出浪花,掀起波澜,可谓一波三折,一浪高过一浪。群潮汹涌,浪涛四溅,好一出热闹纷繁的戏,高潮跌宕,一时间,竟让夜忘了己任,人丢了自我,只顾随性,纵欲,尽享一时贪欢。
然而天下无不散之宴席,只待曲终。殊不知收场时,到底是那夜染了人间酒色,佯借几分醉意散尽人间;还是人间醉生梦死,荒唐无度,惊扰了那装睡的夜,为避责难,遂落荒而逃……
夜继而远走,走远……渐渐地,声乐尽退,闹市归安。只余寂寥长夜,微渺繁星和迷蒙之月无声对望,相视而笑,一切美好,无关人间,尽在不言中。
夜终究是归于平静,如来时一般,不作言语。在街灯的炙烤下,母慈子孝般,岁月静好;迎来星月紧密相伴,得以欢愉一时。怎奈人间喧闹,方恍然醒觉,浮生若梦,梦终有一醒……